世界上的另一个我(一)
单身最大的敌人不是自己,而是身边那些处心积虑不让你单身的人。我刚搬来北京的时候,交往了三个很亲密的女友,分别是曾和我同游台湾的小曹,美女作家T小姐和carrie。小曹同学在去年就交了稳定男友,T小姐在一月之间闪电订婚,carrie前一天还在与我惺惺相惜,第二天半夜就在天津呼啦啦的大海边含着热泪打电话跟我说,我恋爱了。对于这些女人反季节性发春的背叛,让我很愤怒,周末谁还陪我玩啊。
我和光头小gay在msn上互相哭诉没有男人,听说他分手比我时间长,我得到了暗自的心理平衡,但转念一想,和gay比没男人,简直就像和一个胖男人比胸大一样没有前途。我的女友们开始比我妈还着急的给我介绍了一批有一批的男人。
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一直有种很迷信的想法,认为文盲和低智商都是可以通过精液传染的。所以我之前一直不肯和有以上症状的男人上床。有一次,我一个姐们,很肯定的告诉我,后者是真的,但是文盲不仅不会传染,还能给你带来最原始最下等最享受的情欲。抱着小马过河的态度,我就真的交往了一个半文盲。结果在一个早上7次高潮以后,我的阴道就自作主张的代替了我的大脑,开始和半文盲恋爱。
每次回忆起和这个男人的交往片段,都是我头发湿漉漉的从浴室里面走出来,睡到2米宽的大床上。我喜欢睡在和男人相反的方向,把湿头发放在床边,闭上眼睛。这时候男人就会像鬣狗一样在我身边转来转去,偶尔嗅一下,或者亲一下。我感觉自己很像“discovery”里面非洲草原上受伤的母鹿,奄奄一息,鬣狗就在身边等着你断了最后一口气,再冲上来撕裂你的尸体。这时候鬣狗的智商和注意力已经从上面那个头全部涌到下面那个头,你无论说什么他都听不懂或者听不进去,我曾经尝试唱过绍兴戏和沪剧,甚至18摸,事后我问起他,他居然什么都没听到。那种孤独感非常强烈,我立刻能感受到我的老师王小波在《万寿寺》里面提到薛嵩手提一根铁枪,走在湘西中午的土坡上,感受到那种上古的荒凉。猛烈地情欲到来之前,那种渗入骨髓的孤独感,很想嚎啕大哭的凄凉感,你妈妈得了老年痴呆症看着你叫大姐的绝望感,使得我从来不敢去正视的寂寞从一种暧昧的癫狂变成体内的刺痛,非要忘情的粗暴的,甚至需要把我绑起来吊在树上,好像才能配合这种心情。这和我之前喜爱或者迷恋的,类似《朗读者》里面那种相濡以沫,妖冶暧昧的性完全不同。每思至此,我都深深感激这个和我已经分手的半文盲男。我还是很爱他,就像我爱挤痘的那种半自虐的快感。
每次分手的时候,结婚的念头就会无比强烈,原因是,我一直有个很阴暗的想法,就是在我结婚那天,我要把活着的,我还能找到的,不会很丢我脸的前男友全部叫来凑成一桌。然后看你们后悔也好,无奈也好,看你们在我的酒席上喝的酩酊大醉,连主题曲我都给你们找好了,只是在陈奕迅的《婚礼的祝福》和胡彦斌的《婚礼进行曲》中无法取舍。每次只有这样的想法才能让我在失恋的痛苦中重新站起来,越战越勇。因为我的这种精神胜利法,让我对自己年幼的判断完全是那种弱小的,类似樱桃小丸子的孩子。但是这次国庆回家,我妈和我说的一件事让我大吃一惊。
我妈妈参加完她同事的小孩的婚礼,回来和我说,你还记得某某吗?就是我们家拆迁那一年,和我们家做邻居的?我记忆里仿佛有这么个孩子,但是面目已然模糊不清。我妈说,今天在婚礼现场,和同事聊到陈年往事,说到她儿子是怎么样听话老实。当时应该是小学三年级的我,由于立定跳远老是不及格,敏感向上的我就利用课余时间,努力练习。邻家孩子是个体育健将,在旁边一直嘲笑,我赶走他以后,继续练习,然后回家吃饭。晚上八点,邻家孩子还没回家,父母很着急的跑来问我是不是下午见过他,我说了下午的事情。邻家孩子的父母,终于在我练习跳远的操场边找到了一个人站在原地哭泣的孩子。据他供认,下午的事情经过是这样的,不堪忍受嘲笑的我终于小宇宙爆发,在操场边划了一个圈子,让邻家孩子站在里面,并且威胁说,不得到我的同意不准走出圈子!邻家孩子已经被我的气势吓倒,但还是垂死挣扎的说,我就走出去怎么样。我恶狠狠的说,你试试看!结果就是,这个可怜的孩子一直站到晚上八点他父母来找他的时候也不敢踏出圈子半步。这件事情大大的震慑了我,难道我那么小就已经具备做女王的气势,那么我记忆里面那个只会拿起笔做武器,偷偷意淫的自己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还记得,小学的时候,我们班上有个特别调皮的男生,因为我是班长,不得不和他做同桌。他经常欺负我,我每天睡觉前,就给自己讲个故事,故事脱胎于各种民间神话,反正结果都是代表正义的我打倒了欺善怕恶鱼肉乡民的他。这才是我啊,讨好老师,拉拢同学,被恶势力欺压只敢在梦里还击,每次吃饭要到最后才舍得把吃红烧肉啊呜一口吃掉,好几次因为太激动手抖,把红烧肉掉在地上气得直哭的我啊。巧的是,在回京的火车上,我居然巧遇一个多年未见的小学同学,提到往事,他说至今不能忘怀的就是,有次放学的时候,我举着课桌满教室追打一个男生,那光辉的形象简直就是奥特曼再世,擎天柱上身。我满脸狰狞的喊出,我不相信!我的同学,立刻改口说,可能我记错了。我听完以后,很难过,看来我的淫威犹在。真实的我竟然这么man,man得已经让我有点担心明天一早起床会不会长出胡子。
世界上的另一个我(二)
顺境时知感激,逆境时不自弃。心中常怀敬畏,要明白人力有所不及。
文:南戈|图:倪六六
本文选自《当我和世界不一样》
一本工作室出品
直到三年以后的今天,我才会慢慢想起高考时自己情绪崩溃的原因。但三年前,我只是心甘情愿地接受被调剂的结果,不顾老师和家长关于复读的提议,惴惴不安地踏上了去南京的路途。因为在当时的我看来,“再读一年高三”比“念一个被调剂的专业”更令人恐惧。虽然我很快就明白,学俄语并不比复读轻松。
我陷入极度焦虑的状况整整一年,从高三第二学期到大一下学期。在此期间,我的脑袋好像被分成两个层次,不管做什么,总有另一层次的自己在走神。我无法长时间集中精力,也根本无心学习。本该拿来完成作业的晚自习时间,我总忍不住要跑去食堂吃面。七元钱一碗的小排面,已经吃过晚饭的我可以一口气再吃两碗。胃已经撑得快要爆炸,但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疯狂地叫嚣:“饿!饿!饿!”吃到实在吃不下去的时候,每走一步都能感到肠胃在沉甸甸地晃动。面汤堵在嗓子眼儿,稍走得快些就会吐出来。
就算能靠吃夜宵拖延时间,但单词还是要背,作业还是得做。别人一晚上花三四个小时才能完成的任务,我抱着书在通宵自习室用两个小时囫囵吞枣。第二天的听写当然不及格,期中考试当然不及格,期末考试当然要垫底。那个学期我在班里排名倒数第二,倒数第一的男生后来退了学。
高考后我哭得昏天黑地,但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认为我需要心理医生。因为高考没考好就如丧考妣的优等生俯拾即是,他们不缺心理干预,他们缺的是磨难!是意志!是考验!我也在那个暑假从周围人骤变的态度和冷眼中明白,成者的意气、理想、坚持是意气、理想、坚持;败者的意气、理想、坚持是虚荣、妄想和愚勇。
没有人要听失败者说话。
上大学后,我牢记刚刚学到的人生经验,绝口不提自己艰难的精神状况。紧张的学习生活也让我无暇考虑去找心理医生的事情,况且我并不那么信任他们。我靠阅读有关焦虑的书籍来给自己“治病”。可是除了知道自己符合“重度焦虑”的每一条症状外,那些治疗措施从没在我身上起过作用。
我就这么默默地捱着,直到有一天突然觉得脑子好像又合二为一,从此再不能以“精神紊乱”为借口自欺欺人地不学习了。尴尬的成绩摆在面前,之前情绪崩溃顾不得廉耻的自己现在又知道丢脸了。而且我渐渐明白,一个好看的成绩不仅关乎“脸面”,更关乎选择的自由。
成绩不够好,就不能去想去的城市上学,不能自由地选择想读的专业——虽然那时我并不知道自己想读什么,不能转专业,不能出国交换。
大二伊始,我每天六点半起,七点准时站在走廊上读书,每天学十几个小时,夜里一点睡觉。规律踏实,勤勤恳恳。累得曾在下了晚自习回宿舍的路上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想再走,也沮丧得连续一个多月每天夜里躲在被窝里哭。这样捱了一个学期,终于考了全班第一,大二学年结束时拿了国家奖学金,也有了可以选择是去俄罗斯还是去以色列交换的自由。
排名提高后我恢复了不少信心,但那个自高三起就一直困扰我的“那又怎样”的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我在自己没有兴趣的事情上——高考和学俄语——付出全部时间和精力才勉强取得了一些成绩——那又怎样呢?前十九年的人生中,我一直以这个社会的“标准”衡量自己:社会以成绩论胜负,所以我拼命学习好怕输;社会以成败论英雄,所以我太懂失败者没资格发牢骚。但所有这些标准和努力并没有让我成长为令自己满意的人。
因为曾是失败者,所以明白失败者其实比所谓的胜利者有更多的话要说;因为做过失败者,所以明白在胜利者必然是少数的世界里,焦虑、抑郁、失意、颓唐才是大多数人在大部分时间里最真实的生活。在我们这里,失败者没有尊严,也无人关心。我们最好对自己的遭遇闭口不谈,以免成为被群嘲的祥林嫂。
选择去以色列交换正是因为我想在这样的标准之外探索更多的可能性。我学了两年俄语,仍然难说对它有多感兴趣。以色列的大学给交换生提供完全的选课自由:哲学、历史、文学、政治学、社会学……我可以凭着自己的兴趣任意去选——这样的自由对我来说弥足珍贵。如果做自己没有兴趣的事情,即使能做好也没什么成就感的话,我想试试看任由自己按兴趣发展会有怎样的结果。
在以色列游学的一年里,我生命中的很多疑惑都得到了解答。整个人状态松弛下来后,我回想起自己五年前的心结,也慢慢明白了这个心结为何导致我高考时情绪崩溃。我曾因被命运厚待而深觉有罪,觉得自己偷了本该属于他人的机会,觉得我配不上自己的好运,害怕被人看穿其实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拼命努力,什么都争第一,因为那是我唯一知道的可以用来证明我配得上自己运气的方式。高考失利后,我一度暗自庆幸,因为自己跌得越惨,能赎的罪就越多——命运不问我意愿就强加给我好运,现在它又强加给我一个噩运。我甘之如饴地接受,权当还债。是我在以色列的历史教授让我明白,人的生活同历史一样充满偶然。这种偶然无法抗拒,也无须抗拒。命运给你什么,你受着就好。顺境时知感激,逆境时不自弃。心中常怀敬畏,要明白人力有所不及。
我的很多朋友也在大三那年出国交换,他们在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遭遇。回国后听他们说起自己的故事,我才明白自己在以色列有多么幸运。从我踏上那个国度的第一天起,心中压倒一切的情绪就是感激。今天再回望那段时光,更觉命运待我不薄。
我懦弱、犹疑、畏畏缩缩,命运就让我遇见一群乐天得神经大条的以色列人。他们无数次对我说:“你干吗要抱歉?干吗觉得对不起?在以色列不要做Kush Kush(小可爱),要学着Chutzpah(蛮起来)!”
我以在外人面前显露自己的脆弱为耻,命运就让我遇见一家无微不至地关照我敏感心绪的以色列人。到以色列的第三天我就被欺软怕硬的官僚气哭,才认识没多久的以色列姑娘把我搂在怀里,安抚我直到深夜。这一家人邀我共度安息日、逾越节、五旬节,把我介绍给他们的亲戚和朋友,过春节时专门找印刷店做贺卡送我,出差去中国也不忘给我带大白兔奶糖。他们不仅和我分享自己心愿达成的喜悦,也和我说希望落空的惆怅。渐渐地,我也觉得,向人倾诉自己的失意并不是那么可耻的事情。
我前十九年的人生都在社会的鞭笞下拼命狂奔,命运就让我遇见一群以色列人,他们将我拦下来问:“你要奔去哪里?可知道自己狂奔时错过了什么?”有一次和以色列朋友聊起自己的高中生活。那时每次考完试,老师都会把名次表打印出来,贴在墙上。我对这样的做法习以为常——在僧多粥少的社会,为了鼓励竞争采取这样的做法并不是不能理解。以色列朋友却一声惊呼,说这对孩子而言太残酷了。
“你觉得自己在中国会比在以色列更自私吗?”他问。
是否更自私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自己直到今天也难以发自内心地赞美同龄人的成就。从小生活在同一套考核标准下的我,心中最挥之不去的一个念头就是“比”。可惜走出学校,发现大千世界在考试之外还有无数种可能,人生的精彩也不再能用单一的分数来衡量。可我仍然忍不住要比,要为那个不如人的我痛恨自己。直到有一天一位老人告诉我:“你要是养过婴儿就会知道,人们生来就是不一样的。”
如当头棒喝,我突然明白自己之前企图做到十全十美的想法是多么虚妄。
人们生来就是不一样的。在漫长的一生中,重要的也不是去和他人攀比。成长就是在自由的土壤中不断试错,去寻找自己、发现自己、塑造自己。
我在以色列遇到的好多朋友,放到中国都是妥妥的“失败者”。有的二十好几还没决定学什么专业;有的三十出头还无房无车;有的男大不婚,有的女大不嫁。但这些从不给自己设限,也不为他人而活的以色列人深深地吸引着我。他们可能学了日语又跑去学环境科学,可能连中文都不会就敢到广州创业;他们可能既是潜水教练又是法语翻译,既是教务员又是摇滚歌手。他们让我明白,只有在凭一套僵化标准论断人生价值的地方才有所谓的“失败者”,而世界本充满无限可能,找到天赋的每一个人都不可替代。
我深深感恩自己在以色列有幸度过的每一个夜晚和白天,感恩我在那里遇到的每一个人,但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觉得自己被以色列温柔相待。有朋友被蛮横无理的以色列人气得火冒三丈,也有人觉得跟中国相比以色列只不过是个资源贫瘠的弹丸小国。我男朋友嫌在以色列没有肉吃,最好的朋友嫌特拉维夫的建筑毫无美感。但是在十九年的人生中,我从来没有哪一个时刻过得像在以色列那么开心。
刚到以色列不久,我就兴奋地在朋友圈分享自己的狂喜:“从来没有那么期待过第二天的上课铃,也第一次知道原来学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那么激动人心!”早已远渡重洋的学姐回复我说:“一旦你体会过自由,就再也不会失去她。”
我想也许这就是我如此感恩以色列的原因。因为在这个地中海畔的国度,我第一次体验到了知识的乐趣,自由的美妙,生命如大海一般浩渺的无限可能。因为在这个地中海畔的国度,来自山城的我第一次解开箍在心上的枷锁,找到了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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